周末早上七点,电话铃在我耳边响起,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想可能是母亲打来的,除了母亲没有谁会这么早打来电话,一接通电话果然是母亲,不用说母亲又是向我倾诉,尽管母亲每次倾诉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向我控诉父亲的“罪行”。我已成为母亲最好的倾诉对象,成为母亲心灵的避风港湾。
母亲生育了哥哥和我,从女人的角度来说,这是近乎完美的。俗话说,有儿有女才是好。父亲对此也很欣慰,在农村有儿子就有了香火,父亲对哥哥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在农村种几亩田地想维持生计那是一件难事,所以为了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父亲几乎常年在外奔波赚钱,只有年终才回家。唯一的哥哥却偏偏不争气,在小学毕业那年,和同村几个比他年纪稍大的男孩上山打鸟、下河抓鱼,心思完全不在读书上,母亲为此没少生气,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母亲甚至还拿着棍子赶哥哥去学校读书,可母亲不能天天在学校守着哥哥,毕竟那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家里的那几亩田地还需要母亲瘦削的身体照料。那时正处于叛逆期的哥哥并不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仍一意孤行,后来甚至完全放弃了学业。等父亲回家知道这件事后,已没有任何挽留的余地,任凭父母怎样央求校方,校方均以哥哥旷课太多,严重违反校规校纪为由坚决不同意哥哥再返校学习。也许本着是破罐子破摔的思想,叛逆的哥哥经常与父母吵架,动辄与父母恶语相向。父亲对哥哥渐渐失去了信心,也对他彻底失望了,而母亲的悲剧便从此开始。父亲一直固执地认为是母亲的教育不力才导致他唯一的儿子不思进取,没有完成学业,而这在争强好胜的父亲眼中是不能容忍的。在我儿时的记忆里,父母经常为哥哥的事情争吵,家里硝烟不断,极少有其乐融融的时候。母亲的眼圈总是湿的,也许女人真是水做的,而母亲又有太多流泪的理由,所以母亲的眼泪便在我的心里定了格。其实我心里明白,母亲对哥哥是尽了力的,天下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不望子成龙。有好几次,父母又为了哥的事情争吵时,我想替母亲说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因为父亲的脾气随着年龄的增长呈直线上升趋势,其容忍量也越来越小。哥哥受不了家里硝烟弥漫的日子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外出打工。从此父亲竟慢慢陷入了赌潭,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父亲几乎逢赌必输,他开始不厌其烦地用同样的理由向他人借钱,虽然数额不大,但积少成多,对并不宽裕的家庭也是不小的压力,这更加剧了父母之间的“战争”。
我大学毕业后,通过自身的努力,终于进入了人人羡慕的公务员队伍,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每次母亲打电话向我倾诉时,我总是动员母亲到我这里小住一段时间,以解心中的苦,也“惩治”父亲。可母亲却以种种理由拒绝,母亲这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以丈夫为自己的天,母亲离不开那个与自己相处了三十年的人,也舍不得那个呆了三十年的家。久而久之,当母亲再打电话向我倾诉时,我便不再劝说母亲,而是静静地倾听母亲的哭诉。我心里明白,母亲只是找一个心灵的依托,只是找一种渲泄的方式,我努力让自己成为忠实的听众,让母亲所有的苦、所有的痛在这倾诉中化解,这不也是一种爱吗?
挂了电话,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流下来,凉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