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偶读鲁迅《风筝》,脑子里就只沉浮这一句感叹。
《风筝》写于1925年1月,是鲁迅中年时期创作的一篇回忆性散文。文章说的是小时候 “我”不许小兄弟放风筝,不准小兄弟弄这种没出息的玩艺儿,行为十分粗暴,待到明白游戏之于儿童的意义,醒悟过来,忆起自己当年的行径,愧悔不已,虽然事隔久远,却一心想补过,然而小兄弟却全然忘却,再难得宽恕,“我”的沉重的心只得一直沉重下去。
《风筝》这篇散文,自邂逅以来,我一直抱着不忍卒读、不忍释手地复杂感情,待到读完一次,就像在轮回里翻转,惘然的思绪在心头萦绕不去。年纪渐长,阅历增多,却是更喜欢回忆过去,而回忆里往往不会记得自己做的好事和对别人的好,反而总是对过去不经意间亏欠了亲人朋友而耿耿于怀,哪怕在今天看来那只是一件小事。人,果然是经不起回忆的,一回忆,却总难逃怀念和愧悔。
我想啊,鲁迅和他的小兄弟,我和我的兄弟,并没有什么相异的。我虽然没有折断过我兄弟的风筝,但确实在曾经流逝的青春时光中,在某些事情上亏待了他,我记得我曾粗暴地迁怒无辜的他,我还记得当时他讶异、委屈却总是纯净的眼神。故乡的春天,早已经逝去了。而我早就后悔了。鲁迅也已经后悔了,在他已是中年,在他与他的小兄弟离别得很久之后,他认真地想过很多补过的办法,比如送小兄弟风筝,赞成小兄弟放,劝小兄弟放,和小兄弟一同放,或是去讨小兄弟的宽恕,然而在小兄弟 “有过这样的事么?”的惊异里,全都变成了铅块,很重很重地坠在心里,无可宽恕。
当时只道是寻常。当我们不复往昔天真,当久经逝去的儿时回忆再度清晰,当我们的脸上都已添刻了许多“生”的辛苦,有着兄弟姐妹相伴的纯真年代竟是无比的宝贵珍稀了,却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