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自外公去世后,这种感受愈发深切。亲爱的外公死于癌症,得到确诊时,已经是胃癌晚期,回天乏术了。
外公的身世令人心酸,年幼丧父,万般无奈之下母亲带着弟弟改嫁,留下年幼的他一个人生活。为了生存,外公当过长工、唱过戏(外公在世时从不让人提这一荐,因为那个年代的戏子是没有地位的),和自小被送养、同样苦命的外婆结婚时,唯一的家当就是一床借来的被子,当时村里人个个担心,这么苦命的两个人在一起,能不能生存都是个问题。可坚强、勤劳、善良的外公、外婆没有让大家失望,不但养活了自己和四个子女,还把一个大家操持得井井有条。
外公一生勤勉,为人忠厚,处世周到,在邻里间深得人心。他大字不识一个,却能当生产队的会计,把帐记在心里,也能做到分毫不差;他当队干时,兢兢业业,公平公正,在那个衣不遮体,食不裹腹的年代,仍然能严于律己,坚守清廉,深受乡亲爱戴。
外公总是与人为善,旧时的农村,田地是农民的命,所以每逢分田分地,是最紧张、最敏感的时期。而外公从不计较,好几次,碰上家庭缺乏劳力或者生活困难的家庭分到了贫瘠的田地,他都会主动拿好的田地与之交换,别人都说他傻,他从不介意,不声不响地用勤劳的双手把本不肥沃的田地侍弄得田肥水美。还有一次,一位乡亲建新房,由于地形的原因要永久借道外公家的宅基地通行,他们家派代表前来协商,每年支付一定的费用,希望外公家能答应借道。“借道”在当时当地是很忌讳的事,况且,外公家人多地少是众所周知的。外公沉思了很久,烟抽了一支又一支,没有答话。第二天一大早,外公就出去了,围着邻居家准备建房的地转了又转,他的最后决定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为给本不宽裕而建房又正需用钱的邻居提供充分的便利,外公无偿划出一条通道赠与这位邻居。这是邻居家做梦也没料到的好事,全家人都感恩着外公的豁达与无私,建房时小心翼翼,生怕压坏了地里的庄稼,一直到现在,他们都铭记着外公的好,也一直用他们特有的方式,回报着外公的恩情。
外公还烧得一手好菜,哪家有个红喜白丧总来请他当大厨,这其实是个苦差事,上百、上千人的伙食,谁都知道厨房的事最脏、最乱、最累。辛苦操持几天,作为谢礼,主家顶多会回送一条毛巾、一块香皂、一块肉,但外公从不计较这些,总是有求必应,欣然前往,客人再多,他都能把伙食安排得井井有条,外公也常常以此为豪。
由于兄弟姐妹多,我从小就在外公家长大,外公对我总是慈爱有加。小时候村里有个戏院,隔三差五的总会演戏,白天人们要劳作,看戏的人少,所以好戏都留在晚上。那时的我酷爱看戏,虽然唱来唱去总是那几出,但我还是百看不厌,每晚必看。每次看完戏都是深夜了,特别是冬天,从戏院出来,又冷又黑,总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但不论何时散戏,每走到拐弯处时,远远的就会看见外公家的灯亮着,于是,我便不再害怕,一路小跑着回家。长大后才知道,那定是外公为了等我,听到散戏时人们的脚步声,估计着我快到家了,就为我点上灯,照亮我回家的路。
人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为我们艰辛操劳了一辈子的外公,正当可以安享晚年时离我们而去了,无数次梦见我们兄弟姐妹围坐在他身边听他讲古、听他唠家常,无数次梦见他走在乡间小路上送东西到我家的模样,无数次梦见他在一口大铁锅前围转,挥动大大的锅铲,搅动那一锅的酸甜苦辣……。可是,那只能是在梦里了。
虽然外公已经过世好几年了,但他留给我们的淡然、豁达、无私和温暖会永远陪伴着我们,引领着我们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