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我袭着一身星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四肢全然无力如提线木偶。窝进沙发,打开音响,我便不再动弹。喇叭里幽幽传出了安静朴素的音律“姐我想你已经睡下了吧,别忘了回我电话。最近我老想哭还想回家,常想到你的话。你说梦在很高的地方要努力往上爬。天好大这条路好滑我咬着牙往前闯,别让风把我们吹散手拉手我不怕······”是徐若?的《姐,你睡了吗》。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淡淡的哀伤娓娓道来。这是妹妹对姐姐的私语,更是妹妹对艰辛生活的真实剖白。不知是歌声感动了我,还是我感动了自己,我冷漠干涸了许久的眼眶竟然疯狂地“流汗”。
“妹妹”是一个让人多么心疼的称呼,它凝聚了所有怜爱的力量。林黛玉“林妹妹”古今以来俨然是天下人的妹妹,她“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她有一种柔弱美、轻愁美,灵晖秀气,犹豫细腻,一举一动都扣人心弦,一颦一笑都楚楚动人,这样的妹妹让人疼爱万般。在清朝还有一个叫素文的妹妹,她的生命随永远定格在四百多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夜,但描写她的诗文却万世传颂。诗人袁枚在《祭妹文》中写道,素文与他童年相伴,“差肩而坐”读书,在大雪中捉蟋蟀,袁枚考中进士幼妹“扶堂而笑”。无奈孤妹命运多舛,“遇人仳离,致孤危落。”遭夫遗弃,饱受苦难而英年早逝。葬妹时“纸灰飞扬,朔风野大,啊兄归矣,犹屡屡回头望汝也,”祭文字字玑珠,句句泣血,令见者肝肠寸断,闻着痛彻心扉。这是一个受封建礼教迫害的无辜妹妹,她的悲惨命运让人扼腕叹息。
我是有多久没有给妹妹打过一个问候电话了。在我脑海里永远悬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女孩的可爱影子,玛瑙般的黑眼睛顾盼生辉,红扑扑的小脸蛋总是表情丰富多彩,梳着骄傲的羊角小辫,她时而放声大笑,时而吵闹哭泣,时而活泼灵动,时而静若幽兰。时光如白马过隙,恍惚十几年如一日,吾家有妹已长成,已“双鬓及人”,婷婷玉立,落落大方。可每次相见如初见,心中暗自感慨:原来她也长大了。曾念当日她换下红妆穿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强挤笑容跟我们挥手告别,上了车在窗帘后俯身抽泣。部队是个大熔炉,她那些在家中娇宠养出的棱角定时要被打磨推平,她那不安分的灵魂也定是要囚在挺直标准的军姿里。她的苦水全然倒在我送她的粉红色日记本里,变成粉红色的回忆。退伍后她只身一人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城市闯荡,在喧闹的人海中随波逐流,在生活的酸甜苦辣里兜转浮沉,这个社会只有圆滑没有圆满,她定是尝遍了世间人情冷暖,然而对父母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只有对我她才会卸下那刀枪不入的盔甲,打开心灵中最脆弱的壁垒,她跟我说:“姐,我很难受······”沉默,一个在电话这头哽咽,一个在电话那头拭泪。
三毛曾对荷西说,来世我愿意做你的妹妹,就算不能跟你走进婚姻殿堂,也能和你相守一生。姐妹情比金坚,不像爱情那么机缘。“骨肉能几人,年大自疏离。性情谁免此,与我不相易。”就算他日我们各自穿上白纱嫁做人妇从此经营小家,也应记得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只有我们彼此而已。
此时此刻不知妹妹是否睡得安稳,不管明天是暖日东升还是狂风暴雨,姐姐都愿意跟你风雨同行。